尖白深渊_第249章_尖白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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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白深渊_第249章

  “如果你离开了,会去做些什麽?”

  狄恩愣了一下。汤尼问:“还会继续犯罪吗?”

  “不。”狄恩说,“不,别问我。我可能不太聪明,有时会有些奇怪的想法,但这一点我可以肯定,我再也不想回这里,永远也不。”

  “你不喜欢,你不想再回来。”汤尼微笑著说,“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狄恩狐疑地看著他:“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你是谁?维克又是谁?你们究竟在干什麽?”

  “这不是一个问题,不过我还是可以告诉你,你得保守秘密。”汤尼说,“我是费什曼监狱的建造者,我叫马休.乔治亚,建筑学博士。维克是职业杀手,真名是艾伦.斯科特,他们有个外号白猎鹰,在这一行中出类拔萃。我们要做的事是把费什曼现有的一切摧毁。”

  狄恩惊讶地张大嘴巴,对汤尼的这番话还没能彻底理解消化。汤尼说:“现在你听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要是说出去,他们会杀了你。记得上次被打得说不成话的凯文和维克多吗?那肯定就是他干的。”

  “我还没有准备好,你怎麽能就这样说出来。”狄恩慌张地说,“他们,既然是他们就不止一个,还有谁?我见过吗,天哪,竟然有职业杀手。”

  汤尼兴致盎然地微笑:“他们是谁我不太确定,也许有你认识的人,也许是主动接近你的人。”

  狄恩开始呻吟:“千万别是林克。”

  “不会是他。”

  “也别是多姆……他不像杀手,等等,主动接近我的人……”狄恩说,“是格瑞斯小姐?”脱口而出後狄恩立刻开始後悔,警惕地盯著汤尼。

  “别担心,我什麽都不会说出去。”

  “真的?”狄恩的屁股在地板上不安分地挪动,“我不敢相信,还有吗?”

  “唔,说不定警卫中也有他们的人。”

  “难道是菲利克斯警卫?”

  汤尼对他的一击命中十分惊奇,狄恩是怎麽知道的,他长了一张聪明脸蛋却总干傻事,难道他是假装的吗?狄恩捂著腮帮,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来到底是高兴还是害怕:“我就知道他们是一夥的。”

  “你怎麽会知道?”汤尼好奇地问,倒想听听狄恩有什麽高见。

  “他们都有相同之处。菲利克斯警卫的绿眼睛真漂亮,格瑞斯小姐简直是完美的化身,维克……他也不错,物以类聚嘛。”

  汤尼擦了擦眼角,明知不该在这个时候笑,可实在忍不住。

  “我的小女儿叫安琪拉,给她念图画书时,她会抱著最爱的兔子先生爬到我的膝盖上,金发都是好人,美丽公主,英俊王子,巫婆总有一个鹰钩鼻,满脸肉瘤。”

  狄恩尴尬地笑了笑,他还不至於听不出这麽明显的弦外之音,但汤尼并没有否认他的猜测。维克是杀手,菲利克斯警卫和格瑞斯小姐也可能是。狄恩无法将他们和杀手这个字眼联系在一起,可事到如今在他身边发生了多少意想不到的事,自从露比举著扩音器对他说“我现在要进来,一个人,没有武器”开始,他的人生就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岔路。狄恩对未来充满迷惘,眼前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等待他去追逐,但那究竟是什麽却说不上来。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无知感到遗憾和失落,汤尼坐在对面,他们陷入一次长久的沈默。接著狄恩忽然站起来,试图推开刚才汤尼打开的小门。汤尼发现了他的意图,替他将门开启。门外的黑暗席卷而来,狄恩在冷风中打了个哆嗦。

  “为什麽这麽安静?”

  汤尼说:“暴风雨前总是很安静。这里不会有人来,你可以按照刚才说的那样,先躲在这,等避过了风头再出去。”

  “哦。”狄恩说,然後他笔直朝门外走出去。

  汤尼没有阻拦,只是在思索,他建立了城堡,并相信一直以来自己建造的不是死气沈沈的建筑。他以最爱的小女儿的名字命名动力中心──费什曼监狱的心脏,有时他能感受到心跳声、呼吸声。马休.乔治亚博士看著身後幽暗的秘密通道,当初出於什麽原因才会在设计图上画出那麽多隐藏的走道,他并非先知,不会料到今天发生的事,也许这仅仅是出於一个建筑师的忧心。

  (59)恶魔艾伦堂而皇之地踏进病区牢房的大门。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和前一次不同,这次不再需要盲目探索。他单手握著霰弹枪,进去时一个护士匆匆忙忙迎面走来,刚才非同凡响的警报声同样也在这里引起恐慌。看见艾伦手中的枪和属於囚犯的橙色囚服裤子,护士吃惊地往墙边靠拢,惊恐万状地背贴墙面等他通过。艾伦笔直向前,越过几个病房,来到马卡斯的房门外。

  他迟了一步,审讯室外的爆炸过後耽误了一点时间。病房中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艾伦推开门,站在外面冷眼观看。病床上盖著雪白的床单,心脏监视器、心肺机、很多设备,但都不在运作。这些机器很老旧,对於一个只建立三年的监狱而言,如此陈旧的设施令人意外,看起来这并不是为了抢救病人而放置的,只是弃之不用无处堆放而已。

  艾伦走进房间,闻到一种奇怪的消毒水味,一眼望去病房里空无一人,病床上方的卡片仍然写著马卡斯的名字,证明他并未走错房间。艾伦掀开床单,病床两边还留著镣铐,枕头和床铺仍有些微热,床上的人刚离开不久。

  病房中没有任何光源,只靠监狱操场上的探照灯照亮一些黑暗的角落。窗户上装著坚固的栏杆,几根树枝挡住了窗框一角,树叶在夜风中轻轻摇晃。艾伦等待了一会儿,听到一声微弱的呻吟。他将目光转向身後,零乱的设备後放置著一个天蓝色的医用屏风,将病房的一角遮蔽起来。艾伦把枪口对准屏风,慢慢走去将它打开。里面并没有什麽吃人猛兽,只有一个年轻护士坐在椅子上,更准确地说是被捆绑在椅子上。她被塞了满嘴纱布,手脚上密密麻麻的医用绷带。护士穿著整齐,并未受侵害,但浑身是血,消毒水倾倒在她身上。这不能说是一具尸体,她的胸部还在轻微起伏,胸口挂著一块写著dnr的标牌。那是放弃急救的意思,病人心脏停止就不再尝试施救,艾伦伸手摸了一下护士的颈部,感觉不到生命的迹象,就在前一秒她已经去世了。

  艾伦转身离开病房,金.莫林还在这,他在示威。走出病房後,黑暗的走廊上传来一声可怕的尖叫,像尖锐的锥子刺破耳膜,而在片刻之後,叫声戛然而止。艾伦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转角的楼梯上躺著另一名护士。艾伦赶到时,她仍然在阶梯上下滑,像一个扭曲的塑料模特,一只手紧握著脖子,另一只手向後翻转。血压使伤口中的鲜血飞溅而出,喷洒在尽头的墙面上。空荡荡的走廊中,汩汩而出的血流声一直持续著。艾伦加快步伐通过楼梯,走廊上响起吱嘎声,一扇推门前後摇晃。推开这扇门,眼前的景象犹如地狱,两具尸体堆叠在一起,一名女护士坐在尸体中间,地上掉满了头发,是被硬扯下来的。护士的头上鲜血淋漓,她浑身发抖,抽泣时发出意义不明的呻吟。在她身旁,一个穿著医生外套的人背对著门口,艾伦看到他脸上包裹纱布,赤著双脚,地板上的鲜血漫过他脚边,他的脚趾舒展著,并未因逐渐凝固的血液带来的粘稠感而蜷曲。

  艾伦说:“嗨。”

  凶手转过半张脸,他的绷带散开了,露出一只眼睛和四分之一皮肤。艾伦看见他像是被犁过的地面一样向外翻开著的脸颊,那真是张可怕的脸,难以置信有人会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

  “我们又见面了,我一直在等你。”病人穿著不知从哪找来的医生外套,白色的长大褂上沾满斑斑血迹。他仍旧用那种铁锈似的嗓音说,“今天你没有戴口罩。”

  “你也没有藏好你的脸。”艾伦说,“你不是马卡斯,你是金.莫林。”

  “那又怎麽样?”病人说,“你想杀我吗?我不喜欢杀人前说太多话,以前不喜欢,现在更憎恶。我说话很累,你为什麽不开枪,m1014,连这个女人一起打成蜂窝。”

  艾伦还有一支手枪,金.莫林用难听的嗓音发出笑声。“我好像见过你。”他说,不是指上一次在病房中的相见,“我听说过白猎鹰。他们说白猎鹰是年轻漂亮的杀手,自由的杀手,只接受最困难最高价的委托。我听说监狱里隐藏著一个神秘杀手,起初我以为是哈登家族的仇敌雇佣的,但似乎不是,那些家夥雇佣的都是废物,而且不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伸张正义而暴露自己。除了白猎鹰,再没人会这样骄傲自负,即使在肮脏残酷的修罗场也那麽不合群,高高在上独来独往。不过没什麽关系,我总要把敌人都扫除才能安心离开。”

  “我就把这些都当做夸奖。”艾伦说,“再见,杀人鬼。”

  他换上手枪对准金.莫林的头部开枪,但在他举枪时,金.莫林抓住女护士的头发,力大无比地将她整个人提起挡住了自己。艾伦在开枪前一瞬间偏离枪口,子弹从护士的眼角擦过,打碎了後方架子上药瓶。白色药片洒落在地板上,融入凝稠的血浆里。金.莫林甩开手中的人质冲上前来,速度如此之快,紧接著有一道光,锋利的手术刀从面前划过。艾伦飞快闪开,但亮光还是割伤了他,一道细长的伤口留在手背上,割破血管,鲜血疾流而出。这是割断楼梯上那名护士喉咙的凶器,金.莫林像一只解除了所有束缚的洪荒野兽,行动迅速,不放过任何机会,行凶时花样百出防不胜防。他让艾伦想起一个人,那个人也拥有这样的特征,喜欢黑暗,不畏生死,天生是一部不知疲倦和伤痛的杀人机器。唯一不同的是那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杀害手无寸铁的无辜者,也永远不会用满脸泪痕的女人挡枪,因此可以这麽说,金.莫林没有弱点,比那个人更懂得杀人技巧,更容易在残酷的厮杀中成为最终幸存者。

  艾伦必须承认他是个难缠的对手,打起架来比任何人都疯狂。搏斗时金.莫林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的行动没有可预见性,对挨打无动於衷。这样想,他脸上的伤口就不再那麽惊人,那并不是突发奇想的失控和冲动,而是长时间计划加上非凡毅力的结果。他对自己的伤害比任何人更残酷,世上还有什麽事能令他退缩。

  艾伦被他扣住腰部猛撞在墙上,顿时整个肺腑都剧痛起来,他简直像一颗填满火药的炮弹。难以想象人类可以有这样的爆发力。金.莫林整个人都撞在他身上,对於枪口根本不屑一顾,但艾伦不能忽视他的手术刀,那麽小巧的刀那麽锋利的刀口,在金.莫林手中简直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把艾伦压在墙上,脸上的绷带散开了,一层层落在肩膀上,但他毫不在意,一只手按住艾伦握枪的右手,另一只手上的手术刀对准他的喉咙。艾伦紧握他的手腕阻止手术刀逼近,双方僵持起来。对一个在病床上躺了将近一年,刚才恢复自由的人来说,这样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金.莫林的脸离他很近,那已经称不上是一张人脸,五官轮廓早已模糊,肉块不规则地堆积著。对著这张恶魔般的脸,艾伦感到恶心,尽管伤口早已经愈合,但仍然散发著一股腐臭味。

  “我可怕吗?”金.莫林低声说,热气喷薄在艾伦脸上,“我用磨尖的铁条划开,再淋上清洁剂。你知道那是种什麽感觉,可以听到自己在融化,疼痛过後你就不存在了。”他也记得清洁剂上的广告语──干净、清香、无异味。

  艾伦抬起膝盖往他的肚子上猛踹一脚,换做旁人早已痛得翻滚,但金.莫林仅仅只是从鼻腔中哼了一声。接著他开始对艾伦受伤流血的手猛击,撞在墙角上留下几个鲜血淋漓的印迹。艾伦的手指开始发麻,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知道金.莫林想要他的枪,要是让他得逞就完了。

  “你还太嫩,你杀过多少人。”

  一下,手背上皮开肉绽。

  “你刚才有过一次机会。”

  两下,血肉模糊。

  “近距离射穿那个女人的头颅,就能连我一起杀死,可是你却只打烂一个药瓶。”

  三下,骨头开裂。

  “顶尖杀手就是这样干活的吗?我来教教你真正的杀人手段。”

  艾伦扣动扳机朝地板开枪,一连串的响声打破静寂。他打空所有子弹,扔掉枪,没有了这个争夺的道具,他反而有更多反击空间。

  金.莫林对他的举动有些赞赏,少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当机立断做出抉择。通常人们总认为有枪在手就立於不败之地。艾伦握住流血的拳头,在刚才的震动中金.莫林的手掌松开了一些,使他有机会朝那张不堪目睹的脸上挥拳。可金.莫林照样没有躲闪,艾伦的拳头击打在一团软绵绵的肉块上。

  “我要吃了你。”杀人魔沙哑的嗓音说,“把你撕成碎片。”

  艾伦对准他的脸颊又是一拳,但他无动於衷,脸上开始流血。接著他猛扑上来,手术刀向著艾伦的脖子扎去。艾伦将他的手腕掰开,关节处传来脱臼的声音,金.莫林的手腕错开了,但他浑然未觉,继续用这只骨节互相摩擦的手将艾伦按在墙上,并张开嘴朝他的脖颈咬去。艾伦只觉得肩膀上一阵剧痛,这个疯子一样的对手紧紧咬住他,血顺著破裂的血管被吮吸而出。

  艾伦忍耐著这种可怕的疼痛,用尽力气抓住眼前的人将他推开。金.莫林的手指掐进他的胳膊,两人一起翻滚在地。艾伦按住他的脑袋,试图让他松口,随後又对准他的眼睛猛捶了一拳。这一拳终於起了作用,金.莫林松开了他,那只眼睛早已失明,但还是会流血受创,他睁著苍白得如同玻璃珠似的眼睛瞪著艾伦,满脸满嘴的鲜血,哈哈大笑,笑声真如来自地狱的恶魔。

  “这下你该知道什麽是杀手了。”恶魔狞笑著说,“不只要杀死对方,还要让他们感到恐惧、痛苦,让他们後悔活在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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