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白深渊_第230章_尖白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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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白深渊_第230章

  狄恩在人群中翻滚,他觉得自己像在海面上起伏,随时都可能被海浪淹没溺毙。为了避免这种惨剧发生,他开始试著在人们脚下爬行,企图找出一条能够到达安全地点的逃生之路。餐厅中的场面已经完全失控,狄恩迅速打量了一遍四周,没有在任何地方看到艾伦的踪影。他已经成功争取到了5分锺,所有警卫都进入餐厅控制局面,然後他开始犯愁,考虑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只要林克指证,他很难脱身事外。

  “千万别让我失望。”狄恩把地上倒翻的番茄酱擦在衣服上,接著开始呻吟,他爬向一名警卫的脚边求救,对方抓著他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狄恩看到一双令人安心眼睛,干净的绿色,顿时令他自惭形秽觉得满身番茄酱的狼狈模样糟糕透顶。

  “你怎麽样?”麦克问他。

  “还好。”狄恩忘记了无病呻吟,目瞪口呆。他确实有些以貌取人的毛病,对露比或者眼前这位英俊的菲利克斯警卫,他的脑子只接受漂亮脸蛋。这也是当初轻易就对露比缴械投降的主要原因──一见锺情来得那麽突然,他觉得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在推动,看不见的手,直到他们相遇。当然狄恩也并非不会受打击,露比的性别让他沮丧了一会儿,他花了十几分锺说服自己,性别并不是衡量一个人好坏的标准。现在他又找到了新的依靠,麦克把他从混乱中带走。狄恩听到他对另外的警卫说:“诺兰。他受伤了,我送他去医务室。”餐厅中的暴乱很快熄火,警卫可不管谁起的头,只要反抗一律施予棍棒和电击。

  麦克把狄恩带到外面的走廊上,边走边问:“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什麽,长官。”狄恩还试图撒谎,但他对麦克实在没什麽底气,说话时犹犹豫豫,脸上写满了我不想骗你。

  “我看到你先动的手。你平时不会这样。”

  狄恩说:“你平时注意过我吗?”他居然有些沾沾自喜。麦克说:“谁教你这麽做?”

  “维克。”这家夥立刻毫不犹豫地出卖朋友,也许他觉得就算麦克知道真相也只会对他们同情加理解,甚至为他们保密。

  “他为什麽要你这麽做?”麦克有些意外,这不在计划之中,而实际上他们已经脱离计划很远了,露比对此的态度也是放任自流,他可能会说,因为变化始终存在,所以计划只是最初的设想,到了失控时聪明人应该做的不是去纠正错误,而是制定新计划。

  如果可以,狄恩很想回答麦克提出的所有问题,但艾伦的行踪对他来说也是一个谜,因此他只好万分遗憾地摇头。

  “我不知道。”

  麦克不再追问,艾伦真有什麽大行动不会全盘告诉外人,狄恩的样子也不像在撒谎。

  “罗伊。”

  “你可以叫我狄恩。”

  “狄恩,你没有受伤,我还是会送你去医务室,这样能暂时避开林克。最近尽量别离开警卫的视线,有麻烦就立刻来找我。晚上我也会注意,不让林克有机会换牢房。”

  “我就知道你是好人,菲利克斯长官,谢谢你。”狄恩对他感激不尽。

  麦克说:“现在我有事要离开一会儿,你在医务室等我。”

  “好的,我会一直等到你回来。”医务室对他来说又是另一片乐土,狄恩乐意至极。麦克把他交给露比,露比很快把他转交给助手艾吉尔。

  “我看他需要的是洗衣机而不是医生。”艾吉尔开始抱怨他的工作。

  露比说:“那就让他躺著,我和菲利克斯警卫有话要说。”

  艾吉尔已经默认了他俩的暧昧关系,并且认为他们在走廊上翻不出什麽大风浪。露比来到门外,随手带上门。他问:“发生了什麽事?”

  “艾伦不见了。”

  “什麽叫不见了。”

  “刚才他还在餐厅里排队准备就餐,然後狄恩和林克打起来,一片混乱,他不见了。”

  “你认为他会去哪?”

  “他一定去了病区牢房。”

  露比的神情像是装出来的意外和惊讶:“他发现了新大陆。”

  “你早就知道。”

  “我也是近期才发现的,当然可能比他早那麽一两天,我可以把冠名权让给他。我去过监狱长的办公室,从那里的窗口能够看到病区牢房。你何必担心?我和艾伦谈过,现在开始他不必再扮小鸭子,计划取消了,他想抱著机枪扫射我也没意见。难道你认为他火力全开还有人能挡得住?与其在这里担心,你还不如去善後,毕竟闹得太大对我们的声誉也不好。”

  “还有一件事我很在意。”麦克说,“是关於阿尔奇的。”

  “那个死在锅炉房里的囚犯,三年前新兴而起的幽灵先生。有什麽问题?”

  “囚犯们传闻他是被另外几个犯人虐待杀害,狱警告诉我他越狱失败死於意外。”

  “我看了你找来的档案,发现一些有趣的内容,但还需要进一步求证我的推测是否正确。所以再等一等。”“要等多久?”

  “也许很快,也许很久。”露比模棱两可地回答,“反正总会有个结论。艾伦回来之前,你还有别的事要做,跳过那些乱糟糟的无法被执行的过去式计划内容,跳到最後。”

  “现在需要动用武器?”

  “先准备起来。”

  “好吧。”

  麦克和露比分开後再次回到餐厅,那里一片狼藉,波特正在指挥几名犯人清理地面,其他肇事者已经被带走。晚餐结束列队检查之前,艾伦还有时间可以平安归来,此刻他正在狭窄的维修通道中爬行。进入通道时,艾伦脱掉了囚服,橘色对丧失自由时刻被监管囚犯来说显得太鲜亮了,但对狙击手和狱警而言是好事,不管犯人逃往何处都一目了然。眼下这种状况,艾伦没想好是不是该把裤子一起脱了,那样反而更引人注意。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内匍匐前行,凭借记忆和想象判断每一个岔口该如何选择,理论上来说,他知道自己会从哪出来,但事实上,出口还是让他有些意外。因为通道下方是牢房,设计规划时不可能将松动的通风口安排在牢房的天花板上,这里四处都没有窗户。艾伦在换灯泡时记住了监控器的位置,因而他选择一个最可能躲过监视的角落下降,把监视器的探头往中间转动了一下,要在组合屏幕上看出某个镜头被挪了一点微小的位置是很困难的,但这一点点距离足够他像纸片一样贴著墙移动。

  艾伦离开这些危机四伏的通道,终於步入狱警们闲逛的走廊,这里的危险相对小了一些,走廊上有窗户,他从那里跳下落在柔软的草坪上。

  艾伦弯腰从监舍背後的草坪上飞跑而过,这里是未经勘探的区域,随时可能发生意外。他小心观察四周,天色渐晚,对潜入者而言是个好时机。艾伦抓紧时间,他可不想等狱警们发现少了一个犯人而全区警戒,到时警报声、探照灯、各色各样的搜查者都会妨碍他的冒险。他从一扇上锁的小门进入病区牢房,门锁并不牢固,也没有看守。或许是因为被关在这里的都是老弱病残,不需要太多警力维护。艾伦进入病房,先闻到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然後隐约有脚步声,此情此景,脚步声反而显得整个病院更冷清凄凉。他沿著积满灰尘的楼梯走,找到一个敞开著门的更衣室,艾伦在里面套了一身医护人员的行头。

  再次上楼时,他遇到一名看起来像清洁工的人。艾伦戴著口罩对方也并未怀疑,只是尽职地干著自己的活──把弄脏的床单和毛巾堆在推车上,耳朵里塞著耳机,低声哼歌。这表示病院的管理很不严谨,艾伦有恃无恐地跟著他往前走。想想以前深入过的地方,不是黑帮据点就是杀手巢穴,有时还会有军队和特种兵。和那些地方相比,监狱的环境简直算得上舒适。他大摇大摆地走在走廊上,和偶尔出现的医护人员擦肩而过,没有人怀疑,因为他显得太放松了一点。然後他推开一扇病房的门,看到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病人。病人在呼吸器下苟延残喘,头发稀稀落落,合拢的双眼下是两道很浓的阴影。这是个重症病人,他应该在大医院里接受治疗,不过那也很难说,因为他已经没救了。一个没救的囚犯和一个没救的政要毕竟是不同的,病死在监狱里的犯人并不少见。艾伦看了一眼病床上方的名字,休伯特.汉顿,陌生人。他离开这个病房,进入另外一间,这次是个垂暮老人,坐在轮椅上看著窗外。艾伦以为他可以交谈,但他只是发呆,嘴唇和脸颊轻微发抖,是中风的症状。他叫乔伊斯.摩根。真是个可怕的地方,每一扇门後都有一个被世界厌憎踏入死地的腐朽之躯。监狱的墓地里尚且有红花盛开绿草满长,这里却没有任何美好的东西。艾伦逐一查看病房,他本不该这麽悠闲,但现在觉得有必要仔细检查。病房中各色人等都有,各种绝症等死的犯人在病床上进行他们一生之中最後一次反抗。他们和很多人对抗过,暴力的、邪恶的、阴险的、变态的,然而谁也对付不了命运和疾病,在这两个强敌面前他们全都败下阵来。

  当他来到三楼,推开走廊尽头的病房门时,忽然开始心跳加速,这是一种预感,或者说更接近灵感。他感觉自己终於找对了地方。

  艾伦没有先去看病床上的人,而是看著床头的病历卡。

  这时他的心跳平稳下来,恢复正常,病历卡上写著名字──马卡斯.j.哈登。

  (38)病人

  病人平躺在病床上,毫无防备,不能动弹。

  委托人提供的资料上没有照片,这使辨识增加了困难,可即使有照片对比,艾伦也无法分辨床上的病人是否就是马卡斯本人。

  他的脸被纱布层层包裹著,只露出鼻孔、眼睛和嘴。这些能够见光的部分也很惊人,嘴唇少了一块,眼睛有一只是瞎的,眼帘已经无法合拢。艾伦进来时病人醒著,用那只仅剩的完好的眼睛看著他。林克烧毁的半张脸和他相比简直称得上俊俏端正。

  “马卡斯。”艾伦在他耳边低声说,然後观察他的反应。

  病人紧盯著他,目光透著凶狠,即便落到这样的地步,他仍然有一股子穷凶极恶者的乖戾。

  艾伦问:“是你吗?”

  他以为病人不能说话,但出乎意料从那张残缺不全的嘴里传出一种生锈的铁器被剐划的声音。在没有听到他说话之前,艾伦很难想象有人的嗓子能那样刺耳难听,但那确实就是病人的声音。

  “你是谁?”病人说话时像一部久未启动的机器开始洒落锈粉,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酸楚的气味。

  艾伦轻轻回答:“我是清洁工。”

  病人立刻就明白他话中的含义,这是地下世界同类间熟悉的交谈方式,暗语和心照不宣。

  “谁雇佣你?”

  “我不能透露委托人的身份。”

  “还是你自己也不知道?”病人已不成人形,但他的头脑没有腐朽,他对著艾伦微笑,脸孔在纱布下扭曲著。艾伦把手放在他的脸颊边,寻找能够拆开纱布的别针,但他碰到病人时忽然把手缩了回来。那并不是害怕,而是有一点恶心。那张脸没有规则,柔软的肉块。

  “你怕我吗?”病人居然开始嘲笑他,将生死置之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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